第1章 噩梦(1/2)

是个秋日黄昏。

一面小小的镜湖,湖中莲花已败,只留数片残叶兀自在秋风里瑟瑟。沿湖是成片蒲公英,花早谢,叶已枯,却仍有白色的绒球顽强地挂在茎端。

蒲公英中央,有座不大的宅子。宅子才三间,黑漆漆的木门,□□墙青屋顶,院中一棵梧桐树直立挺拔。

树下站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

夕阳斜斜地照过来,他的身上如同笼着一层金色的薄纱,让人不敢靠近。

因是背对着门口,瞧不见他的模样,却隐约能感觉出有寒意从那高大的背影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蓦地,男人突兀地转过身,手指扼住她的脖颈,目光幽深冷厉,薄唇微启,话语低却清晰,“苒苒,不许再躲开……我不会放手!”

楚晴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入目是绣着虫草的姜黄色帐子,隔着帐帘,可以看到大丫鬟问秋坐在临窗的炕上做针线,小丫鬟暮夏跟半夏头挨着头靠在一起挑拣前几天晒干的桂花。

静谧而安详。

还是熟悉的倚水阁,熟悉的丫鬟。

方才不过是个梦。

可梦中的情形却如此地真切,抵在喉间的那双手冷且粗糙,带着薄茧,几乎教她喘不过气来。他的气息,直直地扑在她耳畔,温热潮湿……可那张面容却是模糊,像隐在薄雾里,朦朦胧胧的看不清。

楚晴茫然地翻个身,坐了起来。

问秋听到这边有了动静,窸窸窣窣地过来,轻声地唤:“姑娘醒了?这一觉可睡得久,再躺下去怕是夜里要走了困。”一边絮絮地说,一边撩起帐帘,挂在床侧的银钩上。

次间开着窗,有清风徐徐袭来,楚晴不由打了个寒颤。

问秋忙伸手探她的额头,摸到一手的湿冷,讶然道:“出这么多汗?”

“做了个噩梦,”楚晴无心细说,只觉得浑身上下粘糊糊地腻,开口道:“提些热水,我擦擦身子。”

问秋扬声吩咐暮夏,“你们两个去厨房要热水,路上小心点,也别贪玩磨蹭,省得没到门口水就凉了。”

“姐姐放心便是。”暮夏将桂花收进青花瓷的罐子里,与半夏手拉着手儿走了出去。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两人吃力地抬着一桶水摇摇晃晃地进了净房。

问秋看桶里水不少,伸手试了试,也还烫着,笑道:“把地上的水擦干净之后,接着上午没打完的络子打两条,都经点儿心,可是姑娘要戴的。”

两人齐齐应了,暮夏自去寻了抹布擦地。

问秋兑好水,因怕冷,又特特燃了只火盆放在屋角,才扶着楚晴进了浴盆。

温热的水驱除了浑身的粘腻,楚晴舒服得轻叹一声,微闭了双目靠在盆沿上。

脑海里又浮现出梦中绵延成片的蒲公英。

那么茫无边际的一大片,既不当饭吃,又不好看,竟有人特特地种了那个?

还有……苒苒是谁?

印象里,没有谁叫这个名字。

正思量着,忽听外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小丫鬟的喊叫争吵,楚晴纳罕,扬了声唤:“问秋?”

“问秋姐姐在院子里,姑娘洗好了吗?”是春喜的声音。

“嗯,”楚晴站起身,扯过浴盆旁边搭着的棉帕包裹了身子。

春喜忙进来替她绞头发。

镜子里,她粉白的脸涨得通红,胸脯一突一突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楚晴看在眼里,微微笑道:“先擦掉水珠,等换过衣服再慢慢绞,前几天不是说时兴流云髻,梳个那样的发髻好不好?”

春喜简短地回答:“好。”

要换的衣服早就准备好了——月白色的中衣,青碧色云雁纹对襟褙子,月白色罗裙,都是上好的杭绸料子。

春喜伺候着她一样样穿好,心绪渐渐平复下来,“针线房把姑娘送去的布料退了回来,说老夫人加了两条额帕,国公爷要护膝和道袍,都是急活计,前头还有二姑娘和四姑娘的衣裳,怕耽误了姑娘,而且……退回来的根本不是先前送去的料子。”

楚晴挑眉,“流光缎没了?”

“就是,”春喜气极,一时控制不住扯断了两根头发,忙赔礼,“奴婢失手,扯痛姑娘了。”

“换成什么了?”楚晴没多计较头发,继续问。

春喜舒口气,小心地控制着力道,“真紫色的明霞缎……暮夏气不过跟她们吵了起来,问秋姐姐带她们一并去了针线房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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