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一(1/2)

看过了林海喜宴上宾客的名单,水郅用指甲在水臻穆兴几人名字旁侧划了又划,轻叹一声,将折本合上丢给候在一边的侍从,摆手示意那面目平凡的侍从退下,手指敲着桌子,把玩着俏皮的玉雕,问道:“希祉在做什么?”

立在一旁的张宁回道:“回皇上的话,太子在昭阳殿读书,这时辰该是还未歇。”

水郅笑道:“摆驾昭阳殿。”起身走了两步,“张宁,去捡了艳红的樱桃……同荔枝,冰上一会儿送来两盘子,太子近日身体好了许多,这几日暑热,少用些凉的也无事。”

张宁小声道:“皇上,要不要奴才顺路去瞧瞧陈太医?”要是太子爷哪里不舒坦了,您过后还不得后悔的再次折腾一场迁怒。

水郅叹了口气,点头:“去吧,你今天也歇歇,让你徒弟伺候着就成。”言罢抬手丢了块牌子给张宁。

张宁接过牌子收在袖中,躬身退下,唤了他两个徒弟张书刘景仔细吩咐一番,让刘景留下伺候着水郅,领着张书往御膳房去了。

转身之际张宁瞧了眼门边低眉顺眼的侍从李夏,心下冷哼了一声:皇太后将送去寿安宫的荔枝大都给了三皇子,三皇子倒也聪慧,转手给几位皇子都送了,可惜,咱们皇上最是讨厌八面逢源之人,皇太后被恭敬的这些年都忘了皇上的性子了,皇上心坎儿上可是只有太子爷啊,皇太后又何必给要拧着皇上的意思,真是自找不自在!今日晋上的这一篓樱桃被皇上赏了太子一盘子,除了皇太后,旁人那里怕是只有零星两颗了,且,皇上还不说是赏了太子,因为太子不过是陪着皇上用些而已……张宁笑了会儿旁人,捏捏手上的牌子,有点儿哀怨:皇上,我好容易能出去瞧瞧弟弟,怎的还吩咐了差事,您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水郅站在屏风处瞧了会儿端坐在书案旁临子的水泱,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看着水泱愈见风骨的字很是欣慰。

水泱写罢一章,撂下笔,方才发觉身边有人,惊喜的抬头,就见正是心念之人——水郅正立在案侧,回过神急急起身退后一步,对水郅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水郅瞧见水泱眼中的惊喜,瞬间便觉着刚刚泡在酸苦之中的心舒服了许多,为了儿子的万全,就算同兄弟离了心,也值得。

水泱瞧着门口有张宁的徒弟刘景守着,也没坚持行全礼,扶着水郅的手臂,父子两人一同坐在榻上。

水郅细细瞅着水泱含笑的模样,捡了诗书考校他一番,转眼瞧见那一盘子的樱桃都快被儿子喂进自己嘴里,心里最后一丝苦都不见了踪影,伸手捻了樱桃填进水泱口中,吩咐道:“今日天晚,朕也乏了,太子甚孝,朕便在昭阳殿享一享天伦之乐。”

张书应声而去,对还露着小半个脸的日头视而不见。

水泱皱着脸吃下口中的樱桃,捡着润红的送到水郅口边,他知道他的父皇是最喜欢吃酸甜的樱桃,就像父皇知道他最怕吃酸的!

父子两人用过晚膳,在昭阳殿小花园转了转,瞧了瞧水泱种的花草,便在窗畔棋坪旁坐了。

水泱一边落子,一边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道来,尤其是在寿安宫遇上的南安王妃和西宁王世子妃对自己甚为殷勤一事。

水郅叹息一声,捏了颗樱桃塞进水泱嘴里,瞧着委委屈屈的收了声的儿子,水郅一阵大笑,直将心中郁气消尽,捏起颗荔枝剥开。

父子和乐的时间总是溜得极快,水郅觉着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拥紧怀里熟睡的孩子,水郅轻轻拍着水泱的背,睁眼看着看不透的黑暗,轻叹,这宫里头除了他的希祉全心的信着自己,旁人皆各有依仗!希祉,他会给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一直信任自己的孩子最好的,让他目极天下!

水郅自以为温情的想法却在十八年后,因此被那桀骜的青年笑的狼狈:“父佑子,子敬父难道不是应该的?你在希祉一无所知的时候定下这等有失公道的誓言,先伤了人心,又怨人不信,真是可笑之极!”

彼时水郅无言以对,只眼睁睁的瞧着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孩子留给他一个背影踉跄而去,无言以对。

而此时满心幸福、睡着唇边仍带笑容的水泱在那日听过胤礽同水郅的对话之后便再没回想过他同水郅父子相得的十五年,在位三十六年再没选纳妃嫔。

贾敏出嫁,贾母初时不觉什么,三朝回门日瞧着贾敏面上的娇羞心中只是欢喜,之后却是日觉心中空落落的。无法言说的空寂让贾母眼瞧着陡然苍老了许多,荣喜堂里两个孩子贾珠每日里辛苦进学,无甚精力劝慰她;元春虽然伶俐,到底也只是个两岁多些的女童,再会说话也不过是让贾母牵牵嘴角。贾母身上疲懒,也懒得理睬王夫人明里暗里的争权,只是牢牢的握住了府上银钱,便随她去了。

邢夫人得了贾赦的话,正好贾母免了众人请安,便顺势应下,守着院子里两个孕妇,再留神瞧着公中运作,冷眼瞧着王夫人折腾,对她的试探一概不理。

原本做好准备同人斗上一斗,却被人一招太极云手化解,王夫人心中很是憋屈,又觉发虚,反而也静下来。贾府中很是安静了几日。

待得林海休过婚假之后再办差时,满朝臣子都得了宫中传出的消息:林海九月将赴江南协助巡盐御史赵琼清查盐政。虽说是协办,谁不知道赵琼已经上了折子要告老还乡,此时林海是协作,待得清查了账目怕是就该他正式挂职了。

一时间林府一跃成为京中最热闹的府邸。

就连王子腾也让他妻子李氏去寻了王夫人说话,言说过几日到访。

本来娘家来了人,王夫人很高兴,可是听周瑞家的说李氏在贾母处又坐了坐竟去了大房,还是呆了好一会儿才往自己这边来,原本正憋屈的王夫人只觉着心肝疼,虽然贾政这些日子对她还不错,可她如今更看重权利,而自己这娘家人竟不肯给自己撑撑腰,果然嫂子就是比姐妹隔了一层!再说那大房有什么本事,不就是那小子会撒娇讨好成了北静王府世子的伴读!

李氏却并不觉着自己有错,本来那大房虽是住在偏院,可谁让人家才是正经袭爵的,虽说她是王家人自当帮着王夫人些,不过她一直不喜欢自家这位姑奶奶,且老爷也说了那大房的琏哥儿长大了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如此行事老爷面前也说得过去。李氏笑着坐了,对王夫人面上不自然的笑容假作不见,瞧了眼屋里伺候的都是王夫人的陪嫁,便将自家老爷的意思三言两语的说来。

王夫人撑着笑应下,又问家中父亲兄弟可好,问过侄子如今习书如何,侄女的满月宴。

李氏笑着一一回答,离开时从周瑞家的口中哄出王夫人的心思,满意离去。

周瑞家的转身捧着李氏赏的镯子将李氏的问话一五一十说给了王夫人,王夫人高兴的再赏她一副头面,转而去琢磨事情如何运作,她明白老太太定会支持自己,而且她的哥哥,她那嫂子不是说喜欢贾琏侧聪慧么,有哥哥筹谋,此事定然能成!

王夫人心中郁积的火气却是难消,又全部记在了贾敏和胤礽身上,不想人前露了痕迹,索性让心腹去传话,言说自己不舒坦,请邢夫人操持林海夫妇来贾府住对月的事宜。

方森杰那日着了凉,又记起心酸往事,贪饮几杯凉酒,虽不是大病,却也无力为胤禔胤礽讲书,只让两人细细描红,由水臻盯着两人温习课业。

水臻听方森杰复述了胤礽的话,只觉着自家这是招了个小妖精,试探了两回,确定胤礽所言皆他所想,告诫了胤禔一回,改日同水郅说话时,便将方森杰对他两个弟子的喜欢说了一回。

水郅喉间的话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问了问方森杰的病情,便道赏赐安慰。

水臻本欲推拒,听到水郅慢慢念出的赏赐,抬眼看了眼水郅清亮的寒眸,躬身谢赏。

携了赏赐水臻回到府上心中只觉难受,便捡了几样去寻方森杰。

得了半日清闲的胤礽胤禔对视一眼,转去静斋咬耳朵。

揣测着皇帝诸王和他们的先生之间可能有的爱恨纠葛,胤禔胤礽相对无言,只觉头疼,这情谊纠葛可是比他们算计的阴谋更是麻烦,谋算只算攻防就好,情谊何来对错,更难掌控。

两人齐齐一叹,又听门口侍婢脆声道:“给公子请安。”

水清泪眼汪汪的缩到胤禔怀里,今天的琏哥哥好可怕,虽然琏哥哥生气起来眉眼更加——好看,不过嬷嬷不是说他要是瞧上哪个漂亮人儿很该早早订下来么?是他说的话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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