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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昨天发生了这事,纳薇心情不好,赖在床上不肯起。

可是睁眼闭眼都是噩梦,闭眼就看到亚力克那混蛋,睁眼就想起自己差点被阿拉伯人轮。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时,电话来了,她打起精神,接起来一听,是妈妈。

“纳薇,我已经联系好曼谷的医院,他们有床位空着,这个星期就能接受你弟弟入院了。”

总算是个好消息。

“那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在哪家医院?”

“在圣玛利亚医院。但是……”

听妈妈欲言又止的,纳薇问,“可是什么?”

“要先交一笔入院保证金。”

“多少钱?”

“十万泰铢。”

纳薇松了口气,道,“我上次陆陆续续给你们转了四十多万,应该能够支撑一起段时间。”

妈妈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这笔钱没了。”

她一听,顿时跳了起来,“没了?怎么会没的?”

“家里遭贼,被偷走了。”

动动脑子,纳薇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多半是钱被那个赌鬼后爹给抢走了,气急败坏地拆穿妈妈的谎言,“恐怕是遭内贼吧!”

纳薇妈心慌意乱地否认,“不是,不是。你别多想。”

“四十万多万啊,妈妈!你以为你女儿是摇钱树吗?赚钱那么容易,眼睛一闭,一天过去就赚十万吗?那是我辛苦卖命卖来的钱,差一点死掉,你们知道吗?”

纳薇妈在电话那端流泪,哽咽着道,“我知道,闺女,我全都知道。是我不好,是妈没用,拖累你了。你回来了吧,我们不看病了。”

纳薇一阵烦躁,“医院都联系好了……算了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纳薇,妈妈对不起你。”

“妈,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我手上还有几万,先不寄给你。你尽快带着弟弟来曼谷吧,然后重新开个存折,我把钱打你新存折上,别再给那个混蛋发现了!”

纳薇妈嚅嚅答应,反复保证。不想听她啰嗦,纳薇把电话挂了。

妈妈性格软弱,又嫁了一个嗜赌成性的男人,纳薇少关照她一句,就发生这种事情。纳薇一想到那四十万泰铢,心疼得无以加复,本还打算慢慢淡出这个行业,可是这样一来,还是得继续现在日夜颠倒的生活。

想到这个没用的后爹,她就气得一阵直跳脚,双手用力地垂着床垫,恨不得拿了刀子直接去捅了他。

心浮气躁地心情一直无法平静,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很深的孽,欠了后爹很多,所以这辈子来偿还。正打算要不要再去寺庙给自己洗洗罪孽,这时,电话进来了。

情绪不稳,所以接起电话的时候,态度有点恶劣。

电话那头传来了低低的笑声,道,“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听到这个声音,纳薇一怔,高涨的火焰顿时熄灭了,道,“是您!”

安德亚斯道,“很抱歉突然打电话过来。”

“不唐突。我正好在家没事干。”她停顿了下,问,“您找我又什么事?”

“想问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一次佛堂。”

她掏了掏耳朵,“哪里?”

“佛堂。”

“我记得您好像是基督教徒。”

他纠正,“天主教。”

“哦,对。那您为什么去佛堂?参观吗?”不是已经参观过了。

“嗯,想再去看看。”他似乎在电话里不愿多说,话锋一转,“你有时间吗。如果没空的话,可以再约。”

纳薇急忙道,“有空的。事实上,我也正想去寺庙拜一拜。”

他笑道,“那就一起吧。”

“你想去哪个佛寺?”

“雪龙寺。”

有点远。

见她没说话,他又问,“你住在哪里?我可以派车来接你。”

纳薇怕他又让人开一辆加长房车过来,太招摇,忙道,“我自己过去吧。我们就约在寺庙门口见。”

“也好。”

“那就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后,她起床梳洗,想到一会儿和安德亚斯的见面,心情稍微清爽了一些。

因为要去拜佛,不能露出太多的肌肤,而且她也没什么高贵上档次的衣服,索性就穿着上次安德亚斯送自己的传统服饰。

她描了眉,点了唇,觉得妆容得体后,才出了门。

颠簸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雪龙寺。

安德亚斯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一身西装,身材高挑,风度翩然地站在东方人的寺庙门口。一眼望过去,竟然没有半点违和感。

纳薇,“抱歉,让你久等。”

“没有,我也才刚到。”

他笑得温和,如暖风拂面。

“谢谢你肯来。”

纳薇一怔,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他和亚力克合体的噩梦。虽然两人长得很像,但是性格却是南辕北辙,完全找不到一丁半点的复合点。

“那天你没受伤吧?”

安德亚斯摇头,“这些人其实不难打发。”

“我们给你惹事了,真对不起。”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道,“这里有三万,是瓦娜还你的。”

他没接,“举手之劳。”

“无功不受禄。我们不是买卖,凭什么平白无故的拿你这么多钱?”

对安德亚斯来说,钱多的用不完,三万块不过是个小忙。但考虑到她的自尊,他没再多说,接过了钱,直接塞入口袋里。

还没走进庙堂,外面就传来了高唱梵经,其声清越,响彻山谷。

脱了鞋,两人走入大殿,最中间的黄金佛像下面坐着一个披着袈裟的老和尚,身边坐着他的师兄弟,对面坐着他们的徒弟。他们全神贯注地唱着经,歌声如同洪钟般嘹亮,荡气回肠。

梁顶垂下白线,纳薇将其捆绑在额头,双手合十,就地跪倒叩拜,神色虔诚。

在她祈祷之际,安德亚斯席地而坐,洪亮的唱经绕耳不绝,仿佛一潭清泉细细流过,洗涤灵魂。

在和尚们的唱经中,他闭上眼睛,鼻间的檀香袅袅,万籁寂静,唯吾心动。

大脑中慢慢地跳出一个镜头。

大山顶上,雪崩来了,以排山倒海般的速度席卷而来,淹没了人们的尖叫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倒钩在悬崖上,只差一点,就掉下去了。他有一双绿色的的眼睛,伸出手呼叫,救命!

天地间回荡着他的叫声,忽然之间,陡峭的山坡上裂开了向下倾斜的缝隙,他挥舞着双手,最终什么也没抓到,随着雪地的塌方一起掉下了山崖……

“你睡着了吗?”

纳薇的声音插了进来,斩断了画面,他惶然惊醒。

没有大雪,没有男孩,耳边仍然是诵经。

他很快回神,尴尬地笑了笑,道,“没有。只是在冥想。”

“冥想什么?”

“小时候的事。”十多年前的事情,镶嵌在记忆的洪流中就像一张发黄的照片,褪却颜色,只剩下了依稀的轮廓,模糊不清。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回忆,仿佛是失去的那段记忆。

见他不愿意提及,纳薇也不再八卦,结下头上的白绳,道,“走吧,出去走一圈?”

他点头。

走到殿堂门坎前,他下意识地回头,还是那佛、那僧、那经声。此生、此世,虚度如梦。

纳薇买了一串金莲花,供在佛堂前的祭坛上。

安德亚斯问,“为什么你拜佛的时候,头顶要扎白绳?”

纳薇叩头后起身,道,“因为我们相信举头三尺有神灵,这是信徒和神灵的沟通。”

“为什么是白色?”

“对我们来说,白色代表着吉祥如意。”

他恍然,“有意思。”

纳薇道,“我以为你对佛教的一套东西不感兴趣。”

“为什么?”

“因为你是基督教徒。”

他不厌其烦地纠正,“天主教。”

她吐了吐舌,“对不起。”

安德亚斯道,“这并不影响我去学习认识其他的信仰。”

“我以为信仰总是相互排斥的。”为了体现说服力,她举了个例子,“像是十字东征什么的。”

他笑道,“你知道得还挺多。”

她腼腆一笑,“因为我看了《天.朝王国》。”

安德亚斯道,“我不会因为自己是天主教徒,而排斥其他信仰的存在,存在即合理,更何况所有信仰都是一个宗旨,平等仁慈公正。”

纳薇想了想,神色夸张地道,“我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微笑。阳光下的笑容,英俊又温暖。

纳薇问,“泰国有没有基督……嗯,我是说天主教?”

“有是有。只不过耶稣基督离得太远。”

闻言,她跟着叹息,“是啊,天堂太远,人间太险。”

“怎么了?听起来你过得并不顺利。”

纳薇点头,“同事排挤我,客户是变态,后爹也不争气……总之,没什么顺心事。”

安德亚斯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给她,道,“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纳薇低头看了一眼,念道,“thebliss股份持有人,安德亚斯.弗雷德里克.亨里克.克里斯蒂安……哈哈,你的名字真够长的呀。”

他笑道,“以前念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在试卷上写自己的名字,那才叫郁闷。”

她捂嘴笑个不停。

笑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叫道,“thebliss是不是你请我吃饭的那家六星级宾馆?”

他点头。

她不可置信地瞪他,“原来是你的产业!”

他说,“之前没找到机会告诉你。”

她指着自己道,“可你为什么找上我?”

没头没尾的一句,他却听懂了。安德亚斯摇着头,伸手指了指老天,“不是我找上你,是他让我们在人海中相逢。”

纳薇咯咯笑,“你们天主教也相信命运吗?”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不过,我更相信,命运被自己把握。”

“哎,在你们国家,要改变命运大概比较容易吧。在泰国,等级森严,想从贫困的家境中跳出来,简直难如登天。农民的儿子是农民,银行家的孩子是银行家,一切随着出生命定好的,穷人没钱读书,一辈子跳不出那个圈圈。”

“听起来你很悲观。”

“不是悲观,是现实。所以我们才会这样虔诚,只有通过祈祷,期待好运降临。不过,佛祖忙不过来,因为祈祷的人太多。”

离庙堂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更大的殿堂,只不过在修建。外面石墙上有两座站在莲花宝座上的立佛,地下摆放着一张明黄色的桌子,上面有一只很大捐赠箱,看起来已经存下了不少捐款。

看门的和尚看见他们走来,便举手拜了拜,用泰语和纳薇说了几句。

纳薇从口袋里掏出一百,放入功德箱。

安德亚斯听不懂,便问,“这是什么?”

她解释道,“佛庙在修建,而捐赠的香火钱不够,所以每年只能修建一点。已经修建了整整三年,还没有竣工。”

说到这里,她半是开玩笑地道,“大老板,你要不要也捐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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