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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鞅不过弱冠之年,就是生性偏于严谨清冷,可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士子,面对他人的上门挑衅,哪里忍得下去。再说,如今天下局势纷扰多乱,议政议政斐然成风,若是一昧地遮遮掩掩,只会让人心生鄙夷。

“哦?何处不妥?难道足下不认为齐候1是世间少有的明主吗?”黄衣士子反驳道。

不过这一问,倒是将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那几个与黄衣士子在一起的友人也走了过来。

卫鞅起身,对着众人先是一礼,然后神态从容地说道:“依足下方才所言,齐候顶多是继春秋五霸之后的另一候伯2,可若说明,尚不足以称道。”

另一白衣士子听了,拱手道:“不然,齐候不偏听偏信朝中大臣之言,亲自派人寻访阿城即墨两地,这才使得阿城大夫的恶行和即墨大夫的能治得以明朗天下。至此,齐国上下官员,人人不敢文过饰非,不敢收授贿赂,官场清明。齐候赏罚分明,公正无伪,朝野同心,长此以往,必能称霸诸候而一举王天下。”

“是啊。”

“没错,齐候雷厉风行,明断无私,诸候国国君中,实为罕见啊。”

卫鞅笑道:“齐候不偏听偏信朝中大臣之主,却偏听偏信他所派亲信之言。但凡是人,总有偏向,必有偏颇,鲜少有能做到真正公平公正。谁又能保证那个对齐候回报说阿城大夫失职渎职而致使田地荒收百姓流离失所的人,其人所言所说无一丝虚假呢?仅凭一人口舌,就将一城大夫及十几名朝中大臣扔进鼎中烹杀,明为罚赏无私,实为凭喜恶行事,既不查证求实,又不联系实际,且还不许人辩护解释,此种作为,哪能当得上一个明字?”

众士子一听,不由得纷纷讨论开来,甚至有人频频点头称是。

那黄衣士子却是说道:“足下所言实乃偏颇,需知国家强盛,在于君主是否清明。齐候所为,虽略有过失,可原意亦是为国为民,实不该以一言而过之。自齐桓公称霸以来,凡得天子致伯封号者,无一不是明君能臣治之而得,天下大势,变幻莫测,又焉知齐候不能得此霸业而一统天下?”

卫鞅道:“非也。仅凭君主一人之力,即使明德如三皇五帝,亦不过是强国一世,实不足以效仿。国无明法,不能依法公平公正地赏罚官员民众,长期地凝聚国力民心,即使短时间内可以强国富民,也只是荧火烛辉之光,何足为道?夫观春秋五霸者,由弱变强,由强变弱,倏忽不过百年,君明则国强,君弱而国衰,君昏即国亡。就是今日齐国强过他国,可前例在鉴,岂能因一时强弱而断之?”

“好——”

“说得好!”

众人纷纷喝彩起来,包括那几个士子,其中那位黄衣士子却是一揖到底,心悦诚服说:“在下陈林,得闻阁下大论,实在不胜荣幸。敢请高名上姓。”

“不敢,在下卫鞅。”

陈林问道:“我听卫兄刚才言辞,可是法家学子?”

卫鞅一笑,道:“陈兄好生犀利,一语中的。”

陈林见卫鞅面容俊雅、气度高华,且方才的一番言论又证明了此人才学见识皆不俗,不由得起了亲近之意,想要与他结交一番,问道:“卫鞅兄这是要去往何处?”

卫鞅道:“随便走走,并无定处。我正要前往韩国。”

陈林听了,心思一转,道:“我本想前去齐国,可听了卫兄的话,这齐国也不见得多好了。若卫兄不嫌弃,不如我们一同结伴前往韩国,不知你意下如何?”

卫鞅听得一愣。

陈林说:“我对法家所知不多,想要多了解一些,卫兄不会嫌我在一旁唠叨吧。”

卫鞅轻笑一声,转身一抬手,道,“请坐下说话。”

“好。”陈林应了一声,又对他的同伴说了几句话,不往是让他们先行前往齐国,彼此就在这里分开,日后有机会再见之类云云。

合则聚,不合则散,士子间的聚散离合就更平常了,因此那几人并未生气,反而是将陈林的行囊马匹给他留下,一一道别离去。

待他们离开后,厅中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游人商贾该喝喝,该吃吃,仿佛刚才厅中那一番喝彩热闹不过是虚梦一场。

这时,侍者也奉上了卫鞅的饭食,因有酒,他还机灵地送上了两个陶碗,以供两人饮酒之用。

卫鞅举起陶碗,道:“陈兄,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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